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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拉多纳:阿根廷民族的救世主
来自:西甲资讯 www.jrsddz.com 时间:2022年10月31日 10:53

对于阿根廷人而言,马拉多纳不只是足球——他是阿根廷的精神图腾;是阿根廷人的自我想象;是阿根廷民族的救世主。

同时,他也是全球左翼运动的符号性人物之一。

如果要在足球这项团体运动里找寻极致的个人主义的话,那么有且仅有一个选项:

迭戈·上帝·马拉多纳

对于我们这样一个拥有着悠久历史的民族来说,我们其实是很难真正理解那些新兴国家的迷茫的。因此,要了解马拉多纳超越足球的伟大,就必须从阿根廷的国家形成开始聊起。



阿根廷简史

阿根廷建国时间很短。

19世纪之前,阿根廷曾经被西班牙殖民了三个世纪。

自1806年和1807年英国军队两次入侵阿根廷拉普拉塔地区均遭失败后,抗英斗争的胜利鼓舞并推动了拉普拉塔地区人民反对西班牙殖民统治和争取独立的斗争。在近50年的斗争之后,阿根廷邦联共和国成立。

立国之后,在时任萨米恩托总统的鼓励下,欧洲大批移民抵阿根廷。英国势力开始在阿根廷经济中占据重要地位。

在进入二十世纪后,阿根廷的GDP一度达到了世界第七。

但作为一个新兴国家,寻找一个国民精神的象征是一个矢志不渝的目标



迭戈·马拉多纳成长小史

许多年后,面对维拉-费奥里托脏乱的河水边,马拉多纳会回忆起父亲带他去踢球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那时的他面部很脏,有一双宛若骗子的眼睛,眼睛狡诈又明亮,头发蓬乱而浓密,穿阿根廷式的条纹衫,膝盖上布满了涂消毒水的伤口,带着一个用旧袜子绑成的足球。

他出身于一个布宜诺斯艾利斯郊区的贫民窟,父亲是瓜拉尼人,母亲是意大利南部移民的后代。作为一个工厂工人的儿子,自小,马拉多纳就鄙视权贵。他以自己的血统与出身为傲,自称“cebecita”(黑小子),带头为受压迫的阶层发声。

马拉多纳的生涯从阿根廷青年队起步,并逐渐展露头角。在成名之后,马拉多纳多次受到代表中产与富人的河床的邀约。但最终,他主动选择了向博卡抛出橄榄枝:

光荣比金钱更重要,所以我选择博卡,博卡需要我


在初期的磨合不顺后,球迷们球迷挤进了圣胡斯托的坎德拉球场,想要殴打马拉多纳的队友们。即便领头的长者劝马拉多纳不要参与其中,“迭戈,报纸上都说这些混蛋不传球给你,也不想为你跑动”,马拉多纳还是挺身而出保护自己的队友:

不管你们是不是冲我来,这样做绝对不行,你们这么做能起到什么作用?什么用都没有!明天,我们都不踢了,至少我不踢!

这样的举动,彻底地赢得了队友的心。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

马拉多纳是天生的队长

自他的球员时代以来,马拉多纳就一直选择能够代表着自下而上的力量的球队:

阿根廷青年人、博卡青年、巴塞罗那(巴萨那时候不是豪门)、那不勒斯、塞维利亚、纽维尔老男孩。


因此,当他决定将自己的天赋带到欧洲时,第一站就是在后弗朗哥时代备受西班牙政府打击的巴塞罗那(弗朗哥是皇马球迷)。

意大利历来有南北之分,北强南弱,豪门俱乐部都在北方。和时尚的罗马、米兰相比,那不勒斯的人口密度之高,移民之多,加之1973年的霍乱和1980年6.9级地震的摧残,使得那不勒斯看起来就像意大利的“非洲”。那不勒斯也是其时欧洲最穷的城市之一。

在转战意大利时,马拉多纳鄙夷“身上散发着浓浓香水味,官腔十足”的普拉蒂尼,也多次拒绝许以高薪和法拉利的米兰。

最终,他选择加盟刚刚保级成功的那不勒斯。

我想成为那不勒斯的穷孩子的偶像,因为他们过着和我以前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一样的生活。

在宗教方面,那不勒斯有很深的天主教传统——在改名马拉多纳球场之前,那不勒斯主场圣保罗球场的命名就来源于天主教故事中,使徒保罗在前往今日的西班牙时曾把船停靠在那不勒斯的弗里戈罗塔。

当他正在就转会到那不勒斯队进行谈判时,那不勒斯甚至有球迷用链条将自己捆在体育场的栏杆上,有人绝食,只为要求他到那不勒斯去;他到了那里后,那不勒斯的人民“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爱他。马拉多纳曾经在纪录片里回忆道:

当时,我就觉得即使那不勒斯是一个充满疯子的地方,我还是感觉像在自己家一样自在

和北方球队的对决,就如同大卫挑战歌利亚。

但马拉多纳,偏偏选择了这条最艰难的路。


在短短的几年间,马拉多纳彻底地征服了那不勒斯。以至于到了意大利世界杯,阿根廷队与意大利队在那不勒斯进行比赛,那不勒斯虽然仍然支持自己的国家队,但他们也打出了令马拉多纳感动的标语:

迭戈在心里;意大利在歌中。

马拉多纳,那不勒斯爱你,但意大利是我们的祖国。

即便如此,当阿根廷队进球时,仍有那不勒斯囗音的欢呼声响起。

马拉多纳来时,那不勒斯人“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爱他;马拉多纳去时,他已成为了那不勒斯人的上帝。

马拉多纳去世后,那不勒斯全队穿着退役的10号悼念它永远的主人马拉多纳


在那不勒斯成名之后,曾有人希望用100万美金购买他的肖像权,条件是马拉多纳需要拥有双重国籍。

对比,马拉多纳想都没有想就回绝了:

“做阿根廷人是没有价格可言的。多少钱也不可能买我放弃做阿根廷人的尊严与骄傲。”

一直以来,马拉多纳都视国家队出力为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理想:

代表阿根廷队出战



马岛之战

直到二战之后,英阿两国极其复杂的历史渊源依然深刻影响着两国的关系。

二战之后,英国虽为战胜国,但庞大的战时借款也让英国财政喘不过气,加上过去统治的殖民地纷纷独立,英国的经济从1940年代末就持续低迷;

而阿根廷在1950年代靠着外销谷物和畜牧产品得以富裕,人民的生活躍升到先进国家水准;同时,阿根廷对英国的出口份额也从40%削减至3%。

因此,阿根廷的去英国化使得阿根廷有了跟英国动手的经济底气。



然而,与稳定增长的经济相比,阿根廷的国内政治始终处于一种极其动荡的状态——政府与左派的游击队长达20年的对抗终究还是影响到了经济:

到了1970年代,阿根廷的通货膨胀率和失业率飙升,人民生活在了水深火热之中。1976年,阿根廷军方发动政变,加尔铁里上台。

但军政府的上台带来的却是高达600%以上的通货膨胀率、下降达11.4%的GDP、22.9%的制造业产量,以及与原来相比19.2%的薪资。在得到了人民们的支持后工会决定发动长期性大罢工来反对军政府。

为了应对严峻的经济形势和社会矛盾,以总统加尔铁里为首的阿根廷政府决定中止与英国政府以和平方式解决马岛争端的谈判,通过武力手段解决马岛问题。

结果大家都知道了,按照马拉多纳的说法:

英国人像杀死小鸟一样杀死了他们”。



复仇

马拉多纳本人是非常反对马岛战争的,他甚至也从来不掩饰自己对于阿根廷军政府的蔑视。但是,作为胡安·庇隆的信徒,马拉多纳希望能够保护整个阿根廷民族,并通过他的表演给无辜的民众带来心理上的欢愉和宽慰。

在被后世称作为“诸神之战”的1986年世界杯八强战,阿根廷与英格兰相遇。

赛前,马拉多纳带领着阿根廷球员发出复仇的誓言:

“捍卫我们的旗帜,为死去的亲人们复仇,捍卫还活着的人!”


下半场第六分钟,马拉多纳将球分给边路的队友巴尔达诺,后者的射门被英格兰后卫霍奇挡住,然后回传给守门员希尔顿。此时,马拉多纳高高举起了他的前臂,用迭戈之手扒窃了英格兰人的钱包,阿根廷1:0领先。赛后,马拉多纳将这记手球称作“一半是上帝之手,一半是马拉多纳的脑袋”(A little of the hand of God, and a little of the head of Maradona),引申上帝是入球与否的最终主宰,以此进一步羞辱了英国人;


后来,“上帝之手”使得马拉多纳由人格变为神格。

12年后的10月30日,马拉多纳教创立——每个加入马拉多纳教的人,都要经过一个特殊的洗礼仪式:

新信徒需要脱掉上衣,换上马拉多纳的10号球衣,在足球场上用一只真球复制1986年世界杯的“上帝之手”,然后跪在装着马拉多纳头像雕塑的圣坛前,手摸至高无上的“圣经”——马拉多纳的自传《我是迭戈》发誓:

“我们的迭戈在球场上射门,你那被视为神圣的左手,你创造了奇迹,你的成就将在这世上被铭记,就如同你的成就在天堂被铭记一般,让我们每日都能感到愉快,并原谅那些记者们,就如同我们原谅那不勒斯黑手党一样,指引我们远离诱惑,将我们从阿维兰热(前国际足联主席)那儿解救出来,迭戈。”


但在三分钟后,纵使对“上帝之手”有千般质疑,面对如此壮丽且纯粹的足球天赋,身为英国广播公司的解说员巴里·戴维斯也不得不感叹道:

And you have to say that is magnificent.


现在,在各大视频平台上,这粒进球经常和乌拉圭足球记者维克托·乌戈·莫拉雷斯的一段现场的西班牙语怒吼联系在一起(为了展现情绪,我贴上西-中两版解说词):

“La va a tocar para Diego, ahí la tiene Maradona, lo marcan dos, pisa la pelota Maradona, arranca por la derecha el genio del fútbol mundial, deja el tendal y va a tocar para Burruchaga... ¡Siempre Maradona! ¡Genio! ¡Genio! ¡Genio! Ta-ta-ta-ta-ta-ta-ta-ta... Gooooool... Gooooool... ¡Quiero llorar! ¡Dios Santo, viva el fútbol! ¡Golaaazooo! ¡Diegoooool! ¡Maradona! Es para llorar, perdónenme... Maradona, en una corrida memorable, en la jugada de todos los tiempos... Barrilete cósmico... ¿De qué planeta viniste para dejar en el camino a tanto inglés, para que el país sea un puño apretado gritando por Argentina? Argentina 2 - Inglaterra 0. Diegol, Diegol, Diego Armando Maradona... Gracias Dios, por el fútbol, por Maradona, por estas lágrimas, por este Argentina 2 - Inglaterra 0.”

他要把球传给迭戈,那里有马拉多纳,两个人在他身边,马拉多纳接到了球,这个世界足球的天才从球场右翼开始前进,他离开了边路,要把球传给布鲁查加……还是马拉多纳!天才!天才!天才!那儿,那儿,那儿,那儿,那儿,那儿!球进啦!球进啦!我要哭啦,上帝啊,足球万岁!这是什么进球!迭戈的进球!马拉多纳!原谅我的哭泣,马拉多纳,为了难忘的奔袭,为了这个从古至今最伟大的进球!宇宙小风筝,你从哪个星球来到人间?你将众多英格兰人甩到身后,你让阿根廷握紧拳头哭泣!阿根廷2-0英格兰!迭戈的进球!迭戈的进球!迭戈·阿曼多·马拉多纳!感谢你,上帝,为了足球,为了马拉多纳,为了那些泪水,为了阿根廷2-0英格兰。


没有一个运动员能在短短三分钟内以魔鬼和上帝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征服过足球——除了马拉多纳。

他用上帝之手和世纪进球,拳打脚踢,将英格兰人送回了家。

“尽管我们在这场比赛前常说,足球与马尔维纳斯群岛的那场战争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我们知道许多阿根廷年轻人死在了那里,英国人像杀死小鸟一样杀死了他们……我们这场比赛是一场报复。”



加冕

1986年6月29日,墨西哥世界杯——这一届被后世誉为“诸神之战”的世界杯决赛在阿兹特克文明的中心墨西哥城上演。马拉多纳在阿兹台克体育场斩落象征着资本主义集团的西德,正式加冕上帝:


马拉多纳在赛后哭着说道:

我们的胜利并没有降低面包的价格。但愿我们足球运动员能够像踢球那样解决人们的各种问题,那该有多好!

或许,举起大力神杯没有办法降低面包的价格;

或许,阿根廷运动员的表演没有办法像踢球那样解决人们的各种问题;

或许,马拉多纳的进球没有办法让死去的亲人复活。



但是,马拉多纳给这个视足球为生命的国家带来了一种精神上的解脱——就像天主教徒坚信神圣的上帝降临人世拯救深陷苦难的凡人一样


1928年,阿根廷作家博罗科托(《博卡青年史》作者)建议为一个想象中的“Pibe”(西班牙语,小子)建一座雕像,以此满足阿根廷的足球文化与自我想象:

这小子面部很脏,有一双宛若骗子的眼睛,眼睛狡诈又明亮,头发蓬乱而浓密,穿阿根廷式的条纹衫,膝盖上布满了涂消毒水的伤口,带着一个用旧袜子绑成的足球

如果这座雕像有一天能够升起,我们很多人都会为他脱帽致敬,就像在教堂一样。


足球之外

一直以来,马拉多纳都将自己视作“那些没有说话权的人的代表”:

无论是阿方辛还是任何政治家,对我都无关紧要。我想到的是普通的人,我离人民非常近。如果按照我的意思,那我一定会拿着旗子和人民一起奔跑。

马拉多纳一直都是左翼的领袖,发下宏愿为人民发声。他的信仰塑成期应该是在1990年代前期,尤其是美国世界杯时他被逐出了赛场之外。

他始终相信他的清白,并由此对美国和国际足联深恶痛绝。

于是,他和卡斯特罗成为了挚友。

在2005年的时候,马拉多纳曾随塞尔维亚导演埃米尔·库斯图里卡回了趟家乡。在脏乱的河水边,他说:

毛泽东和卡特斯罗是自己最敬佩的政治人物,而以小布什为代表的西方主流政治,则是他最痛恨的对象

菲德尔就像我的第二个父亲,我欠了他很多


古巴革命领袖卡斯特罗曾经评价马拉多纳道:

“迭戈是一个非常好的朋友,也非常高尚。同样毫无疑问的是,他是一个神奇的运动员;而他和古巴保持着友谊,是没有为自己带来任何物质上的好处的。”


马拉多纳曾高呼:

“我是清白的,我要找到所有的证据——即使是到了60岁,我也要踢开国际足联的大门,向他们索要真相。”

只可惜,在60岁时,他已经与他最钦佩的二位相聚于水草丰美之地了。



尾声

“迭戈,现在是不是要称您为阁下?”

不!我永远是我!马拉多纳!


马拉多纳的一生,契合了足球有关社区、国家和民族间的身份认同,暗含了国际政治、阶级斗争、民族独立等左翼话语;

他在场上的表演,强化了阿根廷民族的自我想象与建构;

作为“马拉多纳教”的信仰,他完美地诠释了足球比赛作为一种“宗教仪式”,在塑造民族和国家凝聚力方面始终扮演着重要角色。


当马拉多纳挥舞着双手肆意庆祝之时,倏忽间,阿根廷人仿佛真的看到了半个世纪前那个想象中的Pibe来拯救他们了。

“如果这座雕像有一天能够升起,我们很多人都会为他脱帽致敬,就像在教堂一样。”

感谢神圣的上帝,感谢您降临了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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